2014年12月15日 星期一

皮亞佐拉樂曲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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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戈和古典,到底有多大的不同呢?要想了解探戈音樂,就不得不從歷史背景著手。

19世紀末,由於歐洲的經濟危機,加上阿根廷誘人的移民優惠措施,光布宜諾斯艾利斯附近就湧入歐洲6百萬新移民,大多來自義大利與西班牙,也有很多猶太人,少數非洲黑奴。後來,阿根廷土地改革失敗,新移民沒有落腳之地,就在港區逗留。城市雖然快速擴張,仍容不下這些人潮。失業與貧困籠罩著,女性嚴重不足,引發娼妓與少女人口販運。滿懷希望遠渡重洋的移民陷入絕望,在這種氛圍下,造就了探戈音樂的興起。探戈音樂含蓄憂傷,豐富多層次,講述情場失意、思故鄉情、男歡女愛等。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港區失業、犯罪與娼妓的環境氛圍中,探戈成為悲慘苦難、寂寞、人生失敗組的代表。

在各國新移民的種族融合下,探戈音樂的元素相當多元,如波蘭的馬厝卡(Mazurka)、波西米亞的波卡(Polka)、古巴的哈巴內拉(Habanera)及西班牙的佛朗明哥(Flamenco)等,而隨著班多鈕手風琴(Bandoneon)引進阿根廷,也帶來了華爾滋節奏。接著又融合了阿根廷高地牛仔(Gauchos)的鄉村舞曲,及比較輕快、愉悅的米隆加(Milonga)

1921年出生於阿根廷的皮亞佐拉,幼時全家移民到紐約,爸爸常常在家裡收聽探戈廣播,在他心中種下探戈的種子。另外,他的成長過程也深受美國爵士、藍調影響;法國留學後,作品也加入了古典元素。他的年代,家鄉阿根廷的探戈文化遇到前所未有的衝擊。在一次訪談中他提到,1955年後受到貓王普里斯萊影響,美國搖滾樂漸漸風行,阿根廷青少年已不太聽探戈,而到了披頭四樂團興起,探戈可說是走到盡頭了。50年代從法國返回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皮亞佐拉,對此現象憂心不已,更確信唯有在傳統探戈加入古典樂形式和爵士元素,才能挽回青少年的心。他創立的「Tango Nuevo(新探戈)」,在當時受到嚴峻批判,世人說他從火星來的,什麼都會,就是不會拉探戈,皮亞佐拉只好邊創作邊替自己的作品辯護,加上多次歐洲巡迴演出成功,才漸漸的為阿根廷人接納,直到今日風行全世界。

而探戈註冊商標班多鈕手風琴,這個皮亞佐拉口中的瘋狂樂器,按鈕排列不規則、左右不對稱、開合也不同音。每個鍵連動開啟兩片簧片,其中小片的簧片比另一片高一個八度。右音窗開放、音色淒美穿透;左音室曲折、嗚咽低鳴。兩手合起來涵蓋五個八度。由於沒有揹帶固定在身上,可以更自由地操作風箱,除了開、合,還能抖、掰、跺、砸…,製造出更有特色的重音,成為探戈音樂的靈魂。不只樂器本身的獨特性,音樂上,詮釋皮亞佐拉的作品,尤其是慢板,樂手被賦予很大的自由,讓他們在小節與小節間即興。這種概念跟爵士樂類似,只不過樂手在即興時會使用探戈音樂的語法規範。另外,樂譜常常沒有速度指示、也只有少量的表情記號,得靠樂手對探戈的認知來揣摩。


受到爵士樂與古典樂影響甚深,皮亞佐拉在樂曲編制上嘗試了多樣變化,如薩克斯風、吉他、鋼琴、電貝斯、大提琴、鼓、電吉他等,希望藉此能讓年輕人重新喜歡上探戈音樂。他一生成立了各種組合的室內樂團,但五重奏的編制最接近他對探戈音樂的想像,諸多創作也是以五重奏編制完成。這次的演出,音樂家用原汁原味的五重奏呈現,除了班多鈕手風琴,還有小提琴、鋼琴、電吉他及低音大提琴。

皮亞佐拉自傳的前言,有這麼一段話:「我必須說出真相,一個偽裝不來的真相。如果我講了一個天使的故事,那就不是真的故事。我的故事是惡魔混著天使以及一點點的貪婪。摻著這些元素,我才能在人生的路上向前邁進。」

聽著時而洶湧澎湃、時而喃喃低吟的探戈音樂,嘻笑怒罵的情緒也隨之收斂,進入皮亞佐拉的世界、進入自己的世界。懷著飄浮又沈澱的心情、踩著輕快又沈重的腳步,想著生命中的恨與愛、邪惡與正義、現實與夢想,分離與相聚……

「混著與惡魔與天使的故事,才是真相。」皮亞佐拉說。


Milonga sin Palabras 《無言的舞會》
Milonga 原意指的是跳探戈的舞池,後來這種可用來跳舞的音樂形式也稱為Milonga。「無言的舞會」是皮亞佐拉當初寫給班多鈕琴和鋼琴的作品,優美的旋律,非常適合小提琴、大提琴及長笛等樂器代替班多鈕琴來演奏。想像舞池中,盪氣迴腸的音符,似有訴不盡的情話,但無言更能表達内心深處的情感,還是共舞吧。

El sol sueño 《太陽之夢》
原名為「最後一個星期日」,是由1935年波蘭作曲家Jerzy Petersburski譜曲及Zenon Friedwald填詞。「雖然要分手了,求求妳,讓我在星期日見妳最後一面!如果命運要我崩潰,也等這個永恆的星期日過後再說吧」。俄國版本「疲憊的太陽」,指情侣溫和的分手,就像夕陽溫柔地告別大海。
二戰後這首歌廣泛流傳,是戰前波蘭流行文化的象徵之一,也是很多電影的配樂,如「辛德烈的名單」及「Burnt by the Sun烈日灼身」。小提琴家Gidon Kremer 捨棄人聲,改以四重奏呈現,收錄在「向探戈大師-皮亞佐拉致敬」的專輯中。

Milonga for three《三人舞會》
「三人舞會」是皮亞佐拉為音樂劇「Tango Apasionado激情探戈」的作曲,並收錄在「The rough dancer and the cyclical night狂舞者與不歇的夜」的專輯。
整張專輯的風格慵懶昏暗,模模糊糊無拋光。製作人Hanrahan回憶,有一天早晨他跟小提琴手Paz在錄音間聊到,該如何把小提琴音色粗糙的毛邊修掉,聽起來才夠完美,這時,皮亞佐拉踹開錄音室的門衝進來叫道:「你們倆在搞什麼鬼?南西說你們在這兒,我跟她說如果你們試圖想修改任何部份,我一定斃了你們!」製作人說,這傢伙之前在錄「Zero Hour凌晨12:00」時,一直要求小提琴的音色要完美,怎麼錄這專輯完全相反?這時皮亞佐拉大神發話了,「Zero Hour我要的是清晰明亮的印象,而這張專緝,我要的是樂手先喝個半醉然後在妓院拉琴的感覺。」
「三人舞會」帶給人滯慢、混沌的感受,在電影「春光乍洩」中發揮的淋灕盡致,透過班多鈕琴詮釋,讓人感受到兩個天涯浪子在異鄉的愛恨纏綿,相愛卻又互相傷害的心情。

Buenos Aires hora cero《布宜諾斯艾利斯凌晨12:00
布宜諾斯艾利斯凌晨12:00,看似平靜無人煙的街道只偶爾聽到腳步聲,突然從遠處駛近救護車、警車,把死寂的夜給吵醒了。皮亞佐拉透過拍打班多鈕手風琴左側共鳴箱、鋼琴手伸進鋼琴撥琴絃、小提琴或撥絃或拉出尖銳刺耳的音色,製造出破碎的、不和諧的聲響,這些聲響的背後支撐,是低音大提琴,雄厚有力如大象般的頑固低音,在混亂中,帶著規律的節奏,帶動著城市向前邁進。

Milonga del Ángel 《天使舞會》
1957年皮亞佐拉寫了一首與天使有關的作品「Tango del Ángel天使探戈」,啟發了作家Muñoz,受其邀約,續作了「Introduccion al Ángel天使的進場」、「La Muerte del Ángel天使之死」,而1965年補上的「Resurrección del Ángel天使的復活」和「Milonga del Ángel天使舞會」,讓天使系列作品完整。
「天使舞會」雖不脫探戈哀傷基調,但旋律溫馨深情,微帶有明亮色彩。原意指天使降臨到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公寓中,潔淨居民污穢的靈魂,拂去他們的憂傷。也可想像不認識的兩人渴望瘋狂地找尋對方,最後相擁起舞,人生已無其他奢求。

Escualo 《鯊魚》
駕著船,孤身處於大海,遠方突然游近一隻兇狠的鯊魚,露出利齒,狂風巨浪中,漁夫拿起魚叉………
1979年的作品「鯊魚」,尖銳急促又支離破碎的節奏,描繪出漁夫力抗鯊魚的驚險。或不時改變的拍子記號、或用探戈節拍為基礎的衍生變化,讓樂曲不停躁動。最後鯊魚把船弄翻了?漁夫的魚叉戰勝了?這樣的情緒延續到最後一個讓人停止呼吸的節拍,達到高點。

Invierno Porteño 《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冬季》
皮亞佐拉於19651970年間陸續完成了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春、夏、秋、冬四季,起初他把每首曲子視為單獨的作品,不過後來更常在音樂會中用組曲的方式,一次呈現四首。
一開始沉悶莊嚴的齊奏,馬上把人拉進厚重的寒冬,緊接著的狂風、暴雪,是大地跟萬物的交流,最後,人與自然達成和諧,心如明鏡臺。此時,坐在爐火旁,窗外緩緩降下鵝絨般的雪,而似乎,南方溫暖的風也已徐徐吹來。

Libertango 《自由探戈》
Libertango是一個複合字,從Libertad﹙西班牙文:無拘束﹚與Tango兩字而來,象徵解開傳統探戈的束縳,擁抱自由新探戈。A小調的作品,有超過500種以上的改編,廣受演奏家喜愛,其中著名的除了皮亞佐拉與樂團的版本,還有馬友友與班多鈕琴演奏家Nestor Marconi合作的專輯。皮亞佐拉運用探戈特有的拍子和節奏強弱帶領樂曲往前樂觀地律動,而主旋律依舊是探戈憂鬱的基調,兩者形成強烈的對比。似乎在訴說處於曖昧關係的情侶,互相測試,心情時而喜時而憂,熱力四射,張力十足。

Café 1930 《咖啡館1930
「探戈的歷史」是皮亞佐拉最著名的組曲之一,四個樂章涵蓋了阿根廷探戈的歷史演進,分別為「Bordello 1900妓院1900」、「Café 1930咖啡館1930」、「Nightclub 1960夜總會1960」及「Concert d'Aujourd'hui當代音樂會」。1986年原始的編制是長笛及吉他,後來發展出其他編制,如小提琴及豎琴的組合,或是從原來編制加入鋼琴及班多鈕手風琴。「妓院1900」描寫妓女跟來尋歡的水手、小偷、市井小民們的嬉鬧跳舞,探戈的原始精神在此展露無遺。到了第二樂章「咖啡館1930」,人們會靜靜的坐在咖啡館聆聽探戈音樂,皮亞佐拉運用緩慢的旋律、憂鬱的和聲,把聽眾帶到思鄉的情懷。

Milonga de mis amores愛人舞會
這首富有哈巴奈拉風格的探戈,由阿根廷作曲家勞倫斯﹙Pedro Laurenz﹚寫於1937年,錄製的CD版本超過40種,而勞倫斯錄製的人聲版本中,歌詞大致說的是長年在外的遊子回家鄉,發現人事全非,心灰意冷下聽到這首曲子,千頭萬緒湧上心頭。雖然歌詞令人感傷,不過輕鬆的旋律、16分音符的快速節奏常被探戈舞者選為表演的曲子,搭配與舞伴的絕佳默契,展現高超舞藝。

Danzarin《女舞者》
是阿根廷音樂家Julián Plaza1928-2003﹚的作品,Plaza是鋼琴家、探戈作曲家,長達近十年的時間在Osvaldo Puglieses 的樂團擔任樂手和編曲。除了這首「舞者」,大家耳熟能詳的「Nocturna夜曲」也是他的代表作。
Danzarin 是一首經典的探戈舞曲,節奏輕鬆明快,時帶有活潑可愛的氣息,時帶有欲拒還迎的味道,常被探戈舞者選為表演的曲目。

Oblivion《遺忘》
「遺忘」是皮亞佐拉在1984年替電影「亨利四世」寫的配樂,具有三段體曲式﹙A-B-A﹚的結構。
皮亞佐拉同時寫了樂器及歌唱版本,歌詞自然的圍繞探戈主題「想要遺忘已逝的戀情,但腦海不斷浮現往日情景,你夜晚溫柔的擁我入懷,還有那桃花心木裝潢的酒吧,小提琴手拉著我們的歌。忘了吧!船要走了,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淚已流乾、心已枯死,忘了吧!」

Michaelangelo 70《米開朗基羅70
70年代布宜諾斯艾利斯一間著名的探戈咖啡館,也是皮亞佐拉常去的地方。在他快要離開布宜諾斯艾利斯時,寫下了這首曲子。
主旋律用Milonga節奏的八分音符﹙3+3+3+3+3+1﹚,每一樂句的最後三個短音須強調重音;低音則用不斷堆疊的四分音符﹙4+4+4+4﹚,製造曲子向前進的律動。就像一場破壞力驚人的颱風,皮亞佐拉使用不斷重複的三個音符,最後一段鋼琴充滿暴力的音符將樂曲推向高峰。

雖然米開朗基羅是咖啡館的店名,不過聽起來更像是義大利文藝復興的米開朗基羅大師一手拿鑿子,一手拿著榔頭,在豔陽下「硜」「硜」「硜」敲打大理石,敲出舉世聞名雕刻作品「大衛像」。

Soledad《寂寞》
這首悲傷的作品,是皮亞佐拉的妻子離開他時所作,開始由鋼琴、班多鈕琴、電吉他與低音大提琴鋪陳出幽靜的夜晚氣氛,樂曲到了中段才由小提琴哀傷的訴出他的寂寞與情衷,將全曲帶入無盡惆悵的氛圍。

Fuga y Misterioso《賦格與神祕》
「賦格與神祕」選自皮亞佐拉唯一的探戈歌劇「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瑪麗亞」,講述可憐的貧女瑪麗亞在妓院悲慘的一生,死後在地獄徘徊,最被幽靈帶回人間重生的故事,她盡情的唱著探戈,像朵開得最豔麗的玫瑰。死,不是結束,是開始。
「賦格與神祕」由班多鈕琴開場獨奏,隨後電吉他在第十二拍以相互模仿的賦格形式加入,同樣的模式加入小提琴,最後的低音大提琴和鋼琴,讓聲部完整多層次,一直飄在空氣中神秘的高音群,終於可以降到地面了。

Adios Nonino《再見了!諾尼諾》
這首曲子改編自皮亞佐拉稍早的作品Nonino1959年皮亞佐拉在中美洲巡迴演出時,突然接到父親Vicente Nonino Piazzolla 在家鄉騎腳踏車意外身亡的惡耗,無法立即返鄉的他,悲戚的寫下這首與爸爸道別的曲子。「再見了!諾尼諾」可說是皮亞佐拉的經典代表作,多達200種改編版本。2002年荷蘭王儲Willem Alexander 與來自阿根廷的Máxima Zorreguieta的皇室婚禮,由班多鈕琴手Carel Kraayenhof、樂團及合唱團的版本,讓Máxima感動得頻頻拭淚,不能自己,也讓這首悼念父親的作品,在皮亞佐拉多首探戈創作中享有極高的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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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1月24日 星期一

壕溝大樂隊


今天閱讀到一篇有闗德國手風琴大廠Hohner的歷史,其中一段相當有趣。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事業起步不久的Hohner憂心,工人從軍去了,做簧片的金屬得供應到前線,國外客戶變成敵國,一定不會再有生意往來。不料當時德國的領導,出乎意料的,查覺口琴及手風琴可以讓士兵們排解無聊、緩解思鄉情緒,因此鼓勵手風琴產業。生意變的出奇的好,1915年Hohner繳的稅是其他所有Trossinger產業加起來的三倍。特別版本的手風琴,外箱的圖案反應出愛國主義及戰勝的信心,在戰爭的初年,賣的特別好。

1917年的聖誕節,國王發給來自Würtemburg的每個士兵一支口琴,做為聖誕節禮物,足見這樂器在當時舉足輕重的地位。


When the First World War broke out in 1914, it looked as thought it would hit firms like Koch and Hohner hard- workers joined up, metal became scarce, and all contact with business partners in hostile countries had to be broken off. But the government, soon cottoned on to the fact that mouth organs and accordions could actually help the war effort by helping to relieve the boredom and homesickness of soldiers. Therefore, Accordion and Harmonika producers found themselves doing a brisk business during the war. The troops of the Wurtemberg regiment found in their Christmas stocking in 1917 a present from their king: a harmonica, made in Germany.